編造“人設”引流 動輒數萬“入會費”——一些婚戀機構“愛情買賣”調查

   動輒數萬元的“入會費”、精心設計的話術、難以兌現的承諾……臨近七夕節，不少網友和群眾反映，個別婚戀機構在提供“脫單”服務過程中，存在收費混亂、虛假宣傳、服務縮水等問題，令滿懷期待的單身青年不僅未能覓得良緣，反而蒙受經濟和精神損失。

  記者近期走訪多地發現，一些婚戀機構通過“精準匹配”“資源優質”“成功率高”等話術，利用單身青年對婚戀的焦慮心理，誘導支付高額費用，而機構承諾的服務卻大打折扣甚至化為泡影，消費者退款維權困難重重。婚戀機構這個本應充滿希望的“鵲橋”，卻成了個別機構圍獵消費者錢包的“獵場”。

  “戳痛點”誘導付費 八級會員每年20萬

  “工作太忙圈子小，想找個靠譜平臺幫忙介紹對象，沒想到被坑了。”家住東北某地的林女士在某婚戀機構花費2萬多元購買“一對一紅娘服務”，發現機構推薦的男士存在年齡、收入造假，與承諾嚴重不符，要求退款時卻遭拒絕。為一探究竟，記者走訪了多地婚戀機構。

  “戀愛力測試”判斷“難找對象”，“焦慮營銷”盛行。“年齡越來越大，再不抓緊，優質資源都被挑完了。”在一家婚戀機構，工作人員正對消費者許女士展開“心理攻勢”，通過“戀愛力測試”貶低許女士的社交能力，稱其很難找到合適的對象。

  記者調研發現，制造焦慮和“戳痛點”，是一些婚戀機構的常用手段，部分機構會對男性客戶強調“生育黃金期”，對女性客戶強調“年齡”，讓他們產生緊迫感。“年齡越大，競爭力越低，沒有試錯空間了”“優質資源稀缺”……此類話術是“紅娘”的慣用說辭。

  “難度等級費”“特殊定制費”，“優質對象”價格不菲。“一級會員只能登記信息，成為被選擇的人員；二級會員可被推薦展示；三級會員可選人并約見；四級會員有‘紅娘’一對一介紹，線上解鎖對方聯系方式……”記者在東北一婚戀機構內看到，該機構會員按入會費不同，分一級至八級，最高會員費達每年20萬元。一位消費者告訴記者，經機構介紹多次相親未果后，“紅娘”向其推薦升級服務：“之前見的都不滿意？再加1萬元升級會員，可以介紹更優質的精英人士。”

  記者走訪多家婚戀機構了解到，機構會根據客戶的年齡、學歷、家庭條件等要素來區分服務費，有的機構還會根據客戶匹配難度等級，加收“難度等級費”。“28歲以內、大專以上學歷的，年費在8000元左右；35歲至42歲的，年費在1萬元左右；42歲以上的，年費就得超過2萬元。”東北一家婚戀機構工作人員表示，還可以根據會員要求定制更好的服務，收費5萬至8萬元不等。

  掌握“紅娘”營銷“四步法”，更多“圈錢”。一位前婚戀機構業內人士告訴記者，“紅娘”開展營銷需掌握“四步法”：第一步，用準備好的“優質男女嘉賓”信息來吸引不同客戶注意；第二步，向客戶展示機構所掌握的“海量”男女嘉賓信息，強調“總有合適的”，打消顧慮；第三步，通過問卷等方式摸清客戶經濟狀況，篩選目標客戶；第四步，看人下菜碟，即對收入較高者推薦高價套餐服務，強調“高端圈層匹配”，對年齡較大者強調“時間緊迫”，催促盡快付款。

  在一家婚戀機構，職業“紅娘”不斷向記者展示“錦旗墻”和“專業服務團隊”，分享成功案例，宣稱只要簽約交錢，立刻安排合適嘉賓約見。“很快就能脫單，成功率達80%以上。”當記者表示“再考慮一下”時，“紅娘”的笑容瞬間消失：“花這點錢買一輩子的幸福還不值得嗎？”而記者卻發現，“紅娘”向記者展示的一位嘉賓名字，與一面錦旗上贈送者的名字一模一樣。

  “造人設”吸引入坑 服務開始概不退款

  婚戀本是人生喜事，卻被一些機構異化為牟利工具。記者調查發現，當下部分婚戀機構精準利用單身人群的焦慮心理和對愛情的向往，通過成熟的“圍獵”套路引誘消費者入坑。

  ——“完美人設”拼接造假，難判斷。記者走訪東北地區多家婚戀機構發現，個別機構的宣傳頁上打造“完美人設”，“海歸精英”“企業高管”“年薪百萬”等標簽隨處可見。有業內人士透露，“信息拼接”是個別不規范婚戀機構常用的手段，將不同會員的照片、學歷、收入等信息進行組合，打造各類“理想型”人設，當客戶要求見面時，再以“該會員已匹配成功”為由，向客戶推薦其他人選。

  ——個人信息泄露，難提防。在一家婚戀公司內，“紅娘”與記者在一個封閉房間內進行長達兩個多小時的交談，期間記者被要求查看微信支付分、芝麻信用分和信用卡額度等個人信息。業內人士指出，個人信息安全也是婚戀行業存在的現實問題。家住山東青島的李女士表示，她在某婚戀機構注冊并填寫各類信息后，頻繁接到騷擾電話，對方竟能準確說出她的職業、身高體重乃至收入。“注冊時沒想太多，如實填寫了各類個人信息。”李女士說。

  ——合同暗藏“玄機”，難維權。記者查閱多份婚戀服務合同發現，“服務開始后概不退款”“牽手未成功不擔責”等條款普遍存在。一家機構的合同中寫道，“乙方負責匹配優質對象”“不滿意包換”等，但對服務標準卻語焉不詳。

  北京市高頓律師事務所律師韓冰表示，由于婚介問題屬于個人隱私，消費者往往缺乏留存完整證據的意識，少數消費者因“找對象被騙”覺得丟人、維權成本高、周期長等原因，放棄維權，使得部分婚戀機構的違規行為變本加厲。

  維權陷“認定困局” 呼吁規范市場秩序

  婚戀服務亂象頻發，折射出行業監管面臨的多重困境。群眾和專家呼吁，規范婚戀服務市場秩序，讓“牽線搭橋”回歸服務本質，維護消費者權益。

  有專家指出，目前尚無完善的婚戀服務行業標準，婚戀機構的服務質量、收費標準等均無明確規范。婚戀公司的注冊資本一般較低，有的是“皮包公司”。韓冰建議相關部門加快出臺細則，明確婚戀機構資質審核、信息核驗、服務標準等細則，對虛假宣傳、合同欺詐等行為加大處罰力度。

  來自消費者協會的受訪專家表示，因婚戀機構的服務效果主觀性強，在消費者主張“未達預期”而機構堅稱“已履約”時，監管部門常陷入認定困局，因此建議借鑒美容美發、運動健身等行業的管理經驗，探索建立婚戀服務預付費資金存管制度，如簽約后30天內可申請退款等，保障消費者權益，同時對高額服務費實行分段支付，按服務進展付款。

  吉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焦寶建議，通過媒體宣傳、社區講座等形式，提高單身青年的風險防范意識。例如開展“婚戀反詐課堂”，幫助群眾識別常見騙術。（記者 段續 唐成卓 李典 姚湜 姜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