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聞一多血案漏網真兇

聞一多先生

1944年聞一多先生做抗日演講

“李聞血案”主兇之一蔡云旗

蔡云旗被執行死刑公告

    1946年7月11日，民盟早期領導人、杰出的社會教育家李公樸先生在昆明遭特務暗殺，民盟早期領導人、著名詩人和學者、西南聯大教授聞一多先生，于15日抱病參加李公樸的追悼會，并發表演講。回家途中，他與兒子又遭到特務暗殺。李聞血案激起國人的義憤，在全國一片聲討聲和美國的壓力下，蔣介石被迫處理了兩名兇手，平息輿論。然而,此案中的其他兇手卻逃脫了懲罰。

    1949年后，新生的人民政府開始追蹤星散各地的漏網之魚，潛逃至老家鹽城的主兇之一蔡云旗，于1957年4月被江蘇省鹽城公安局抓獲歸案。

    遣散軍官落魄回鄉

    1949年8月4日，湖南宣告和平解放，15萬蔣軍隨之解散。陳明仁部隊的遣散軍官蔡云旗攜妻帶女回到闊別多年的老家江蘇鹽城伍佑鎮鄉下。其父在鎮上經營同泰德茶食店，留有100余畝田地和六間房屋。蔡云旗靠著父蔭，日子過得頗為滋潤。

    1949年11月，江蘇射陽縣人民政府公安局貼出布告，要求一切蔣軍的散兵游勇自覺到公安局自首登記。蔡云旗見到布告后，知道難以隱瞞身份，便到公安局領了一份表格，但他卻在填寫表格時避重就輕，簡單應付。

    1950年6月，全國開始了土改運動，蔡云旗父親被劃為地主，100多畝土地和四間瓦屋被沒收，只留有六畝土地供其自食其力。蔡云旗感到種地太苦，便子承父業地做起油坊生意。

    東窗事發僥幸逃脫

    1950年初的一天上午，鹽城方強農場供銷科的張小凡在路上遇到蔡云旗。蔡云旗表情嚴肅地告誡他：“過去的事就不要說了。”聊了幾句，便匆匆離去。

    1951年1月22日，張小凡看到上海出版的《大公報》上登載了一篇新聞：李聞血案兇手之一王子民，在榕槍決。據王子民交代，1946年7月11日晚，派湯時亮、吳傳云趁李先生看完電影坐汽車回家之際，開槍射殺李先生。接著王匪又派另一特務李文山，會同偽昆明城防司令部所派之另一特務情報組長李文其暗殺聞一多先生……

    這條新聞觸起張小凡的回憶。1946年秋天，他從泰州前往上海購物時，先到族侄張順臣處探望，這位族侄妻子的胞兄正是蔡云旗。族侄悄悄告訴張小凡：“蔡云旗在云南被蔣介石的飛機接到南京去吃官司了。”想起那次所見所聞，張小凡又聯想到報紙上的“文其”，可能是方言“云旗”的諧音。張小凡不禁思考：他上次見我，關照我以前的事就不要說了，這以前的事是不是與云南“李聞血案”有關？

    張小凡來到派出所向王亞來所長反映此事，王所長又趕到縣公安局向孫秘書匯報，兩人研究后，決定次日帶上張小凡一起到鹽城專員公署公安處匯報。

    翌日清晨，三人搭乘輪船來到鹽城專員公署公安處請示，蔡科長反復看了半天報紙，琢磨一陣后，若有所思地說：“如果這人還在的話，我們的報紙是不會登載此人名字的，你們可向縣局請示。”

    1951年4月4日，蔡云旗被射陽縣人民政府公安局逮捕。張小凡再次檢舉了蔡云旗的歷史問題。檢舉材料上說，蔡云旗在抗戰期間從揚州中學高中畢業后，曾歷任國軍排長、連長、營長、團副等職。聽說參與轟動全國的“李聞血案”，曾被蔣介石用飛機押往南京，坐牢百余日。

    因證據不足，蔡云旗被關押73天后，于1951年6月16日，被射陽縣人民法院判處管制，將其釋放。

    成立專案組重啟調查

    這次審查被蔡云旗僥幸地滑了過去，被釋放后，他繼續從事油坊生意。

    1955年9月3日，張小凡第三次檢舉了蔡云旗的歷史問題。張小凡憶起1947年春節期間，蔡云旗曾在族侄家對張小凡自夸：“我過去在昆明時，是青紅幫老頭子收的徒弟，凡是昆明地方出了亂子，憲兵司令部沒法解決的事，哈哈，都請我到現場，我三言兩語就擺平了。”

    李聞血案發生在1946年7月，那段時間蔡云旗正好在昆明，連憲兵司令部都找他幫忙，可見他一定是個特務，否則哪能有這種特殊的地位和勢力。張順臣告訴張小凡，蔣介石用飛機接蔡云旗到南京吃官司，蔣介石還親自召見過他，他到南京其實是去避風頭的。

    1951年春，張小凡在油坊又見到蔡云旗，蔡情緒不錯。張小凡問他：“你是怎么回到老家的？”蔡云旗告訴他：“我們隨陳明仁一起起義的，在漢口西南部隊打的起義證明。”張小凡問他：“你是否到派出所辦理過登記手續？”他悄聲說：“我登記的身份是漢口司令部后勤參謀，沒有登記綏靖區司令部情報參謀。”

    張小凡又提供了蔡云旗的弟弟和一些親戚的名字和所在部門，擴大了公安人員偵查的線索。

    為了徹底搞清蔡云旗是否參與刺殺李聞血案的事實，射陽縣公安局成立了專案組，重啟對蔡云旗的調查，一是給昆明市公安局和成都市公安局發公函外調，請他們提供參與刺殺“李聞血案”兇手的材料；二是給上海《大公報》去函，請求提供所刊登的“李聞血案”的有關報道；三是辦案人員親自外調，尋找有關知情人詳細了解情況和線索。

    抽絲剝繭尋覓證據

    根據張小凡提供的線索，公安處的周文章和射陽縣局的季亞東赴上海找到了蔡云旗妹夫張順臣，此人在魚市場當搬運工。他向前來調查的公安人員如實匯報了與蔡云旗來往的經歷。那是1946年秋天，蔡云旗到南京吃官司，其妻李素萍與剛出生的女兒無法在昆明過下去了，便來到上海投奔蔡云旗的妹妹，約住了5個月。她只知道丈夫是被飛機送往南京關押的，什么原因不知曉。這年的年底，蔡云旗突然被釋放，他來到妹妹家接妻女，穿的是國民黨軍服，住了幾天，聽說他到漢口綏靖區當中校參謀。

    1956年11月9日，鹽城城區糧管所方正毅來到射陽縣公安局檢舉蔡云旗。那是1947年9月，方正毅到南京鼓樓二條巷找丁海濤去玩，在丁的姐夫胡大仲家認識蔡云旗。吃晚飯時，他喝酒很豪爽，幾杯下肚，自吹是中央軍校第八期畢業的，學的是抓人技術。還自稱戴笠局長是他的先生，他曾經化裝將戴笠的老婆用汽車運走。

    1956年冬天，周文章、季亞東赴南京找到南京三牌樓小學的教導主任胡大仲。蔡云旗是他妻子父母的鄰居，胡大仲說，有一次，蔡云旗吐露在云南參加刺殺李公樸和聞一多的暗殺計劃。聞一多參加李公樸的追悼會，演講結束后，回家途中被他們幾個用無聲手槍干掉了。蔡云旗對胡大仲發牢騷道：“現在被軟禁在南京城防司令部，非常委屈，蔣介石不給我們立功，反而怪罪我們，以后誰還為他賣命。”胡大仲反映的情況令辦案人員喜出望外。

    鹽城專員公署公安處決定，派辦案人員赴昆明走一趟，一定要搞個水落石出。

    踏破鐵鞋找到鐵證

    1957年早春二月，周文章和季亞東奔赴云南省公安廳外調。經過幾天的大海撈針，查閱了十多本厚如磚塊的刑事卷宗后，終于找到了三個兇手的口供提到蔡云旗其人。這些材料可謂是鐵板釘釘地鎖定了蔡云旗參與“李聞血案”的犯罪事實。

    1951年3月3日，云南警備區稽查處長王子民的司機藍亞民口供：李公樸案，我們在1946年7月10日，經過海心廳開會布置的，崔鎮三同蔡云旗負責北門街的任務……當時我開車預備載李公樸到北郊外山上執行，未料7月11日晚，湯時亮、吳傳云和趙鳳翔在青云街小巷中，迫不及待地開槍把李公樸打死了……我和吳傳云、仲剛、蔡云旗、尚福海等各得獎金2萬元，我們還在海心廳聚餐慶賀。

    兇手吳傳云坦白書中有關蔡云旗的材料：因為李公樸被刺后，行動組覺得可恥，所以他們加強了布置，非殺聞一多不可……聞一多在大會上演說，他們派人參加聽講，會后聞一多回公館，公子同行。行動組人員尾隨，并有預備二師諜報組組長蔡云旗、組員尚福海等參加，聞一多走到住宅附近時，他們就開槍射擊，主要是李明山、蔡云旗和尚福海。

    兇手崔寶山偵訊筆錄：聞一多被殺案，我參加的，我和張德明被組長崔鎮三派在云大和三分局等候，準備等聞一多經過槍殺，結果未經過，而他是被仲剛、李明山、蔡云旗、尚福海等人在西倉坡開槍打死的。

    周文章和季亞東又來到昆明監獄，找到當年城防司令部與蔡云旗一起參與血案的幫兇李凡仁。他指認著蔡云旗的照片肯定地說：“這個人就是蔡云旗，很兇的，我們背后都叫他蔡老虎。他是組織刺殺聞一多的領隊者。”根據他提供的線索，老周和小章又來到云南省公安廳，在舊存的國民黨檔案中找到了蔡云旗在昆明逮捕群眾的記錄。兩位辦案人員在云南實地調查了兩個多星期，獲得了蔡云旗的一系列犯罪證據。

    1957年4月4日，鹽城專員公署公安處處長孫孝慶批準逮捕蔡云旗。

    審判一波三折終判死刑

    1957年7月2日，鹽城地區中級人民法院對李公樸、聞一多被殺一案進行了審理，判處蔡云旗有期徒刑十年。當時主要是從收集證據來看，蔡云旗在此案中并非主犯。

    十多天后，新華社發了一條新聞，在全國引起軒然大波。

    南京16日電：曾經積極參與暗殺愛國人士李公樸、聞一多的兇手蔡云旗，已于7月2日，被江蘇省鹽城地區中級人民法院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此事一經報道后，各地群眾反響強烈，大多認為判刑太輕。甚至有人寫信給毛主席、劉少奇委員長、周總理，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董必武，強烈要求重審該案。1957年8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函給江蘇省高院，請該院即就此案判決加以審查。

    1958年1月6日，江蘇省高院撤銷鹽城地區中級人民法院對于該案的刑事判決，發回重審。

    1958年4月26日，再審判決中認定蔡云旗在“李聞血案”中與王子民等人共同計議，預謀實施，且在殺害李公樸、聞一多過程中，又是直接行動組的組長之一，實屬罪大惡極。遂以反革命罪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并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至此，潛逃了11年之久的“李聞血案”主兇之一，終于被繩之以法。